2009年2月25日星期三

欲望带来的操纵和异化——谈《生活与生存》

邹文森 24 Feb 2009

欲望带来的操纵和异化——谈《生活与生存》


城市复制和欲望倍增:Urbanization and Desires

《生活与生存》,我在上海、杭州和新加坡三座性格迥然的城市看了三次。当然,除了这几个地方,它也将在香港、台北等多地上演。城市,是这出戏不可缺少的背景。城市化的过程,让现代人多了许多过去所缺少的烦恼。例如,欲望。当然,我并不是以现代人的骄傲(与无知)去说“古代人没有欲望”,我想说的是在城市化的当代,欲望成为了愈加尖锐的符号,无所不在地充斥着我们的生活。
走过中国各大城市的朋友,不难发现,每一座想要出位的二线城市,不外乎就是努力翻版北京或上海,而稍加不同的就只是名字。上海新天地、武汉天地、西湖天地、重庆天地,就是最为确凿的例子。矗立在这些异常相似的城市之中,就是欲望的具象化——高大美的建筑。例如,LV旗舰店、米其林三星餐厅,甚至渣打银行大厦。
身穿奢华名牌,出入高贵餐馆本来就是一种身份的体现,但时至今日,在跨过知名企业上班,也成为了耍耍嘴皮赚赚面子的标签。周围待业的大学朋友,不都以职业职位职薪论高低。金融海啸的来临,诚然令我一班金融专业的同窗丢失过往的意气风发,换来一脸蓬头垢面。而可悲的是,当我会这样形容朋友时,显然我也被自己的欲望操作了自己的自卑,尽显酸酸的醋意。
《生活与生存》的主角李想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上班,只是看它是城里最高最美的大厦,出入的人穿着最漂亮的西装,所以我就来了。”我们的欲望都是因为“看”而来的,城市如何眼红地看城市,我如何眼红地看朋友,欲望因此倍增,想要取而代之,想要上位。剧里的人物,就是在互相观看的情况下,让自己的欲望暴走,让它操纵自己,让自己操纵别人。?


操纵 :Manipulation

张艾嘉所饰演的张威是全剧的灵魂人物,尽管身处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她却依然不满足于自己的权位,想要得到更多。因此,她通过操纵所有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操纵大卫,让他摆布将会威胁自己的苏菲。她操纵李想,让他欺骗千金琪琪。她擅长玩弄心理,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下属时,都以不同的语气和措词,来达到最大的效益。她完完全全是个聪明人,但正如导演在特刊所说的“生存靠聪明,生活靠智慧”,如此位高权重的张威依然不过是个在生存层面苟延残喘的可怜人。
戏中通过了一场谋杀的梦境展现了剧中各个人物的焦虑和互相操弄的关系。梦境里的张威通过语言,戏弄众人,让他们迷失在杀不杀张威和由谁杀的错乱之中,最后更逼的苏菲以自杀收场。尽管张威尽显强势,但连星期天的晚上都不忘在梦里操弄权术,可见虽然身处高位,她还无时不需提防下属的反扑。与此同时,这场梦境又犹如一场“群交”(Orgy),是各怀鬼胎的众人所共同谱写的,这说明了无论是最底下的助理、中层的经理,还是顶端的老总,都无法摆脱这种不安全感。


异化:Mutation

这样的职场就宛如一条由这些上班族所组成的食物链,由大至小,相互影响和威胁。它更是一个层次分明的异化过程,无论你身处下中上,你都无法摆脱一种坠入齿轮之后,无力抗拒的变质。异化指的是一种被欲望遮蔽、忘却理想,随之沉沦的状态,也就是大卫最后“不知不觉把理想拉着跳楼”的寓意。反讽的是,“理想的沉沦”在戏里(和现实)的比喻,反而是那道向上伸延的梯级。
戏里的李想,在刚踏入公司之前,还真是一个清白无邪的青年。但是,在受到了张威的调教和暗示之后,他开始懂得告密。如果把张威和大卫与张威和李想对比,我们不难发现两组关系的重复和递进。刚进公司的大卫想必是和李想一般单纯,但随着张威的影响,他变成了一个擅于操作、犯罪和欺骗的“聪明人”。同样的,张威刚踏入公司时不也天真烂漫,但仲平却教会了她许多手段。从这三组关系着手,张威、大卫和李想三人,其实都是不同时期的变奏和异化。
其他的角色不也都是如此,代表着“理想”的履历表,一个一个被丢进垃圾桶里,剩下来的只是一个忘了过去,努力往上爬的上班族。《生》所展现的就是一种尽管处在不同层次,但无法脱逃的异化和取代。当琪琪接管后,大家的职位都向前迈进了一步,这样的升职(和加薪)构成了继续攀爬的动力。戏末的张威说:“李想,这个名字很熟悉。”,她记不得自己初时的理想,也记不得了刚刚死去的小爱人。新的李想的出现,明显地寓意着悲剧的周而复始,异化的无穷无尽。

危险关系:Dangerous Liaisons

《生》的构想应该受启发于经典电影《危险关系》(Dangerous Liaisons),两者在人物心理方面,都做出了含蓄但是可以依循的精彩设置。人物的内心精彩(尤其是张威)也成就了剧情的暗流汹涌。一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就把人物之间的似近实远和心理孤寂巧妙点出,选择得当。
可惜的是,情节的设计令人觉得酷似电视或电影。诚然,关于职场尔虞我诈的题材,许多媒体作品都呈献过,但是能够把欲望、操纵、异化、心理、矛盾等元素较好地组合运用,实也不多。例如,上文所提的三组关系(张与大卫、张与李想、张与仲平),他们都与彼此处在相互对立和交换利益的立场,但是又对彼此有着无法逃避的真挚爱意,这样的矛盾共存,成就了情节的不落俗套,和戏末的悲剧性。
《生》回应当代,为城市化的现代人梳理生活和工作的关系。通过一“生”中花上最多时间的工作,探索此“生”到底是生活,还是生存。编导的提醒,物化成了一众“不知悔改”的上班族,似乎不带希望。
写了那么多,我想盲目就是生存,不盲目就是生活。讲得很容易,但是很多时候,我们不但不是张威,只是那不起眼的小助理。尽管如此,生活与生存之间的危险关系,稳输也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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