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7日星期六

镜子 ——进念二十面体《荒山泪》观后有感

镜子
——进念二十面体《荒山泪》观后有感

第一次看进念的戏,进场前已经做好会很沉闷的心理准备。可是在看的过程中,我却相反很受触动。其实,不论是中国戏曲,民乐还是世界音乐。这些经过时间的洗礼,源远流长的音乐类型,都自有触动人心的地方。而这出“剧场”里的《荒山泪》,绝不仅仅是让我们欣赏一种音乐类型。背后的意义,更值得深思。
我们常说“借鉴”,鉴谓之镜。《荒山泪》这样的戏正是借鉴程砚秋这样一个人,来对照现在的戏曲及戏剧工作者吧。同样,作为观众。我们也能从这面镜子里,看到很多价值,思考到很多东西。
古人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以传统为镜

1932年誉满京城的“四大名旦”之一,27岁的程砚秋赴欧洲成为一个“学生”。在他之前两年,梅兰芳率团赴美国表演京剧,赢得一片喝彩。
在这个环境下的程砚秋以学生的姿态出国,当时被传言是志在赶超梅兰芳。也有人说,他是忧虑的以为京剧正走向灭亡,以考察的心态走向西方的。
然而,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荣念曾,在西方文化艺术的背景下,反其道对中国戏曲产生兴趣。
荣念曾利用传统艺术与现代戏剧结合进行再创作。通过改编,注入新的元素,跨界现代与古代,东方与西方。让传统戏曲“穿过重重光线,来到我们的舞台”。是一种颠覆,也是最传统艺术的致敬。传统戏曲在这里颇具争议得到新的生命。
这种结合,不得不说是对程砚秋的一种延续。
当梅兰芳把京剧推向世界,对西方戏剧界大为启发之后。传统戏剧却在中国持续的大批的失去观众。听戏的人越来越少。可以接收到各种娱乐资讯的年轻人已经鲜少对戏曲感兴趣。前阵子看台湾的电视节目,知道台湾的戏曲学校甚至面临着招生危机。
通过荣念曾,我们了解。对待传统,不一定只有记住。

以西方为镜

1932年,程砚秋出国。钢琴家古尔德的出生。爵士名伶billy holiday最后一次录音,是1958年。这一年程砚秋离世。他们都与程砚秋同属于一个时代,成就也可与其比肩。
欧洲的古典音乐,美国的爵士乐和中国的戏曲艺术。同是那个时代的经典。而今天,把这三者相结合,是多大的壮举。
当年程砚秋在德国音乐学院学习,一心想长期留在欧洲。而北京的剧团却以传统道义的理由催他回国。他必定是有很多的无奈。专门研究程砚秋的学者曾说,当时程砚秋是对自己国家的艺术失去了信心。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人觉得荣念曾的“跨界”是对传统艺术的不自信,是对西方的以及现代的艺术形式的妥协。
其实看过戏的人心中自有解答。像演员说的,放慢了节奏的表演,更深入他们的内心。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华丽的服装,退去繁华的表演,也直抵观众的内心。虽然我平时也不听京戏也不听昆曲,但那些唱段却让我感动得热血沸腾。
这可能和程砚秋在德国的教堂里表演时所感略同。没有荣耀,没有热闹。但对自己的才华,自己国家的艺术,满是骄傲。

以程砚秋为镜

一个中国人,站在德国的教堂内,唱了一首反战反苛政的中国戏曲。如此有实验性,有文化冲击的作为,居然发生在上世纪的三十年代。到了今天,80年过去了,这种文化的跨界在华人戏剧界依然还是一种“实验”。
在舞台上,两个年轻的演员穿着西装,在西方音乐的背景下,在舞台上比比划划唱昆曲。这对他们也许不算是太大的颠覆,但对于老戏骨石小梅来说,我想必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设想每天在家里哼哼唱唱听京戏的外公来看这场演出,可能都已经愤怒了,甚至要说“成何体统”了。
孰不知中国四大名旦之一,与梅兰芳齐名的戏曲大师程砚秋已是先驱。他做的很多尝试,比如将李白、杜甫的诗歌都谱上西洋音乐,又用京昆唱西洋音乐。还在水袖中融入现代舞的元素,之后的人都不敢尝试。中国传统戏曲还是依靠模仿老师,以某个表演大师个人的姓名为标志的表演艺术划分流派。以程砚秋为创始的“程派”唱腔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这位戏曲艺术大师对文化“跨界”所作出的努力,却几乎埋没。
所以荣念曾说:“我们怀念程砚秋,是怀念他的精神及他的实验精神;我们尊重程砚秋,是尊重他的态度和他的勇气;他的唱做念打自有他的韵味,去重复重现这些韵味充其量是模仿;如果能延伸这些韵味背后的精神和态度,我们才不会沦入怀旧的陷阱及怀旧的文化消费,我们希望他的精神和态度能带给文化界应有的反省……”

以过去为镜

1932年的次年,希特勒出任总理,发表演说。那时的德国,政治狂飙背后却充满各种焦虑。在导演的眼中,历史不断重演。好比有如复制般的政治宣传片。这面历史的镜子,照到现在。战争仍然存在,苛政只是隐与堂皇之后,生离死别的生死场也时常显现。所谓乱世,并不是只存在于过去。“在乱世中,舞台下何处不是舞台,剧场外何处不是剧场。”
对于历史的教训,我们认识到它不可避免会重现。而对于前人做过的努力,我们却不可以丢弃。
于是导演抛出很多问题——教室怎样处理信念?当代怎样处理传统?传承如何处理发展?文化怎样收编经济?……这是导演设想当时的程砚秋会想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每一个艺术工作者,每一个观众,每一个社会中的人都应该共同思考。

黄素怀

没有评论: